一大早就有上官婉兒派來的宮車接唐璐去皇宮,接近這座全世界最大的東方聖殿,她的心都提起來,要說世界上以及中國最頂級的皇宮當屬唐代,紫禁城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。

在左銀臺門進入,由宮侍的帶領下來到太液池畔的自雨亭，遠遠地看見上官婉兒帶了一群宮女守候。

“昭容安好。”唐璐過來見禮。

上官婉兒起身還禮，讓她坐下，吩咐宮女奉上飲品年金不惑的女人仍然面目姣好,笑容淡淡，舉止嫻靜中帶著些許的尊貴。唐璐忽然想起崔湜，也許正是歷史上上官婉兒的這種優點才吸引了他。說起來，她跟算不算自己的情敵？

“聽說你自那日雨後大病了一場,現在可覺得好些？”

“已經好了很多,多謝昭容掛懷，說起那日的雨可真駭人，有不少人家受災呢。”唐璐坐在自雨亭的石凳上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，甜中帶著微苦，原來是冰糖蓮子湯。

“城裏也有不少人家進了水，房屋倒塌，聖上已做了處理。”上官婉兒難得清閑，對於政事不願多談，“我聽你說過，學芭蕾舞的女子年紀愈小愈好，讓人在宮裏挑了幾十個女孩，都是受過舞技訓練的，有一定基礎。”

上官婉兒說話工夫，唐璐喝完冰糖蓮子湯。

“其實芭蕾舞還有一種新奇的跳法，可以用特制的足尖鞋立起來讓腳尖起舞，來表現輕盈欲飛的姿態，就像隨時飛天的仙子。所以芭蕾舞又稱足尖舞。”唐璐見上官婉兒聽得迷茫，淺笑了下，“昭容可否讓人拿來筆墨紙硯，容唐璐畫下來。”

“去拿文房四寶來。”上官婉兒對身後的宮女說了句。

那宮女取來筆墨紙硯，唐璐拈起桿筆沾了墨汁，在宣紙用速寫手法畫出芭蕾舞女子舞蹈姿勢。上官婉兒看了大為驚異：“原來還可以這樣，需要特定的鞋子吧？”

“鞋子的制作方法我寫出來，宮裏的鞋匠技術好，很容易做的。這個不急，想練好芭蕾舞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，先讓姑娘們練習基本功才行。只是有個麻煩，用足尖練舞，腳會變醜，還要姑娘們自願才好。”

她前世因為練舞關系，腳變得非常醜陋，幾乎沒穿過涼鞋，自穿越後便不打算用足尖練舞，但指點別人學習還是可以的。

“這個由不得她們願不願意，不用功的人你告訴總管太監，統統發配洗衣房去。”

讓這些可愛的女孩子洗衣服，忒沒人權了！唐璐腹誹。

上官婉兒眉間凝聚了一抹笑意，將唐璐畫的畫看的十分自仔細：“你作畫的技法很特別，我要研究研究。”

唐璐的畫是用速寫的手法，速寫能培養畫家敏銳的洞察能力，善於撲捉生活中美好瞬間，在暫短瞬間畫出對象的特征，好的速寫本身就是一幅完美的藝術品。表現力比較像國畫中的寫意畫，但唐代的寫意畫還在發展初期，主要用於山水自然蟲鳥的描寫。

唐璐的手下的速寫人物栩栩如生，另有一翻意境，這便不能不讓上官婉兒刮目相看了。

唐朝人對新興事物接受的能力很強。

唐璐汗了下：“是胡亂畫的，昭容莫寒磣我，傳出去了，丟我的臉。”她的畫作比同時代人差遠了，沒有在人前展現的勇氣。

上官婉兒笑道：“此畫筆法簡練生動，寥寥幾筆就能表現人物的形態，連眼神氣質都突顯出來。唐璐，你到底多少讓我驚異的地方？”

唐璐苦笑，她真是隨便畫的：“城裏有個叫吳道子的人，擅長人物、花鳥、山水、落落幾筆，氣勢雄渾。昭容若是喜歡畫作，不妨召他進宮做畫師。”現在的吳道子境遇十分落魄，靠給佛寺道觀畫壁畫謀生。她是畫聖的忠實粉絲，遇到機會哪有不相幫的道理。

“吳道子！”上官婉兒微微凝眉：“我在慈恩寺見到他的畫作，是畫在寺內墻壁上的，筆法遒勁，所畫人物衣褶飄舉，有天衣飛揚之彩。”

那是自然，他是畫聖嘛！

唐璐笑道：“觀畫如觀人，吳道子的人品也像他畫風那樣豁達大氣，十分令人敬仰。”

“召他進宮以後再說。”上官婉兒指了指太液池畔一群站立的女孩子，“她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舞姬，你可滿意。本來是想讓教坊司的姑娘跟你學，但讓你教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舞姬，只怕是委屈你了。”

唐代的教坊司跟皇室子弟和官員們有染，教坊司的姑娘只比妓院的顯得高級罷了，官妓也是妓，讓唐璐教教坊司的姑娘，是恥辱。

太液池波光粼粼，湖面上的荷花雖到了雕零的季節，但綠葉田田更為奪目。湖邊站了一排穿著統一的藍白相間的齊胸襦裙的女孩，唐璐走過去，女孩們一起見禮。

“你們壓腿給我看看？”唐璐指著其中的兩個道，她想看看這些女孩的資質。兩個女孩比較膽怯，猶豫了下，來到一旁的石墩上將推放上腳背膝蓋都是直直的沖上壓了幾下。

“你們平常就是這麽壓腿的嗎？”這種壓腿方式，她在京劇中演員那見過，芭蕾舞女孩的壓腿是從跨跟轉開壓的，她為了腿型好看，兩種都壓。

“教舞姑姑一直這麽教的。”一個女孩呆呆地答道。

“請問縣主，還什麽壓腿姿勢？”另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女孩問。

唐璐懂得若想在這群女孩子中樹立威望，就要拿出點絕活。

也不必輔助工具，她一腿站立，一腿後擡，兩手朝後抓住腳踝，上面的腿與下面的腿變成一條直線。明明用足了力氣，卻給人弱不禁風，像弱風扶柳般的感覺。

在場的人都吃驚瞪大眼睛。

唐璐連續做出幾個姿勢，她自穿來便堅持壓腿，這個身體韌性很好，剛開始壓得時候比較難，過了幾天便發揮地很好。她現在穿了緊身胡服，用來做這個姿勢最好不過。

“能做得像我這樣基本算是合格的舞者，芭蕾舞的道路走下去會很艱苦，比你們從前舞技還苦十倍、甚至百倍，如果不能吃苦的歡迎隨時退出，我絕不勉強。”

不能吃苦的不配做她的弟子。

女孩們面面相覷，上官婉兒凜冽的眼神望過來，才齊刷刷道：“願意跟縣主學舞。”

“就算想學也未必夠資格，要看你們自身條件，不符合條件的還要刷下來。”芭蕾舞對舞者的身體條件要求很高，不是一般人能具備。

“唐璐，你教舞需要什麽用品，我讓人準備。”

“要一間舞蹈室和要一些服裝，至於服裝的式樣，等我畫好圖給你看。其實可以再找幾個男孩來學舞的，芭蕾舞中的男女雙跳非常美觀。”唐璐見上官婉兒有話要說，忙道，“不要從面首裏面招人，要年紀比較小的孩子容易教。”

宮中的面首平時爭寵吃醋，明爭暗鬥，心裏惦記殺死你，表面上還跟你稱兄道弟，比甄嬛還陰險，她唐璐用不起，也沒膽子用。

上官婉兒笑了笑：“可以從教坊司挑選，如果你不喜歡，也可以在民間挑選。”

“教坊司可以的，挑幾個人品好模樣好的。”

“你還想要什麽？”

“要一些練舞的器械，等我畫出圖樣給看。”其實唐璐還想要鏡子，在舞蹈室的墻壁上鑲上明亮的鏡子，但這個顯然辦不到的。

“等去了洛陽再采辦，先讓她們練習基本功。”上官婉兒對女孩揮揮手，“你們都退下。”

唐璐望著那些離開的女孩子，問：“她們要跟我們一起上路嗎？”

“我們去洛陽是辦事，不是照顧小孩子的，她們會跟聖上同去。”雖然唐璐跟這些宮女一般大的歲數，但在上官婉兒的眼裏，唐璐是個成年人。

從太液池離開，來到紫宸殿，剛進了殿門，迎面過來幾個俊美的男人，為首的一個對上官婉兒微微點頭：“婉兒！”

“張大人。”上官婉兒微微一禮，從他身邊繞開。

“他是奉宸府的首領張易之，你以後見了不要理會。”張易之容顏俊美，身材健碩，宮中女子無不傾倒，她當初起了愛慕之心，私相調謔，被聖上看見，拔取金簪刺破額頭，如今刺了梅花狀掩蓋額頭的傷疤。現在這樣說，是提醒唐璐，聖上的面首，不是你有資格能碰的。

唐璐明白她的意思，笑了笑，她又不是見到男人就饑渴的。這宮裏的女人果然禁錮久了，見到貌美的男人就能生出心思。

殿門前有宮女過來為兩人脫了鞋子，大殿上坐了一個氣度威嚴的老女人和一些大臣在商議國事。

此時已經過了早朝期，武則天召集幾個緊要的大臣在內堂敘話。

武則天！唐璐心頭小鹿亂撞，如果在街上遇到必然以為是個尋常的老太太，除了那身繡著龍紋的裙子和普通人不具備的犀利眼神。

殿中的大臣沒幾個是自己認識的，除了狄仁傑、武三思、武承嗣。眼睛一瞥，跟坐在最後面的李隆基的視線交匯，他沖她微微一笑。唐璐有點意外，這時期的李隆基在朝中的位置很尷尬，怎麽有資格坐在武則天的朝議上。

她卻不知，李隆基一早跟隨父親李旦給武則天請安，被留下來的。

“這邊來。”上官婉兒低聲道，她是武則天的心腹，出來進去不必通報，見他們商議國事，便帶了唐璐坐在角落裏，有宮女過來奉茶。

規規矩矩地跪坐對唐璐來說是極少見的，除了在太平公主府，即便在李隆基面前也顯得隨意。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不懼怕那位名垂千古的風流皇帝，可能最初的印象十分糟糕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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